木匠皇帝36
朱由校喝了一杯茶水定定神, 然后决定去东六宫看看。

“王安, 朕是不是早就让你派两个精通妇儿的太医去永和宫守着的?”

王安还有一点点的小委屈,“皇爷,臣当天就派人去太医院安排了此事。”

“过后你没有去看看?”

王安见朱由校声音严厉了、脸色也放下来了, 再不敢再称臣, 小心翼翼地回答:“过后奴婢被太医勒令卧床。”

还是小心点做奴婢吧。

养心殿距离永和宫也不远, 朱由校带着一群宦官很快就赶了过去。听说天子来了, 守在永和宫的、光宗遗留下来的那些嫔妃们,呼啦啦都挤在永和宫前殿行礼。

朱由校颌首还了半礼,然后说道:“没生养皇子皇女者,就先回去各自的宫室。”

现在东六宫以膝下抚养了五皇子朱由检的原选侍“东李”、待正式诏书晋升的庄太妃为首。庄太妃见天子发话,赶紧对那些未生养过的贵人等吩咐。

“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,都先回去吧。”

这些女子立即悄悄行礼后退了出去, 片刻的功夫,永和宫立即就疏朗起来。

还留在永和宫的就只有永宁宫李庄太妃、景仁宫傅太妃、景阳宫王太妃、延祺宫冯太妃。

朱由校就问主持东六宫的李庄太妃。

“李娘娘, 朕前几日曾派太医, 太医可有来?”

李庄太妃赶紧回答,“皇爷,俩个太医早晚个诊脉一次, 只是东六宫却不好留他们。这两日内廷变动比较大,今日就没见太医进来诊脉。偏巧邵妹妹今晨例行走动的时候闪了一下, 也是天亮后才发动的。”

也过去快三个时辰了。

“到了生产的日子吗?”

李庄太妃见朱由校这么问, 愣愣神才回话。

“应该是差不多了。我打发了老嬷嬷在里面守着呢。邵妹妹这是头胎, 没有那么快的, 皇爷放心好了。”

两个太医和四个稳婆跑得气喘吁吁地进了永和宫。

朱由校对这几人说道:“皇家子嗣就交给你们几位了,尽心都有赏。”

言外之意不用他说,几人也都明白。

几个稳婆进去,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位回话。

“皇爷,娘娘和小皇子都很好,就是还得几个时辰呢。”

朱由校点点头。

“李娘娘,这里就全交给你们几位了。有事儿派人往朕那边送话。”

李庄太妃赶紧应了下来,“皇爷放心,我们会照顾好邵妹妹的。”

出了永和宫,朱由校深吸一口气,这个女娃就应该是朱由检挂念的皇十妹吧。

待朱由校带着人走远了,庄太妃几位到偏殿去坐着等。

傅太妃因为膝下只有两个女儿,昔日里倒也没碍着“西李”的什么事儿。如今带着五皇女和六皇女安居景阳宫,日子过得与往日没什么不同,甚至更惬意。

“李姐姐,大郎这才登基几日啊,比老皇爷气势还足。”

冯太妃带着七皇子住在延祺宫。新君为了照顾幼弟,费心地在延祺宫盘了火炕,让她母子丝毫没有孤儿寡母的感觉,甚至逼先帝活着的时候过的更好。只是七皇子体弱,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照顾儿子身上。若不是今天邵氏发动了,她不会离开延祺宫的。

这时候她笑着接话说:“我看皇爷是很看重弟弟妹妹的。七郎得太医换了方子,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了。”

王太妃得了东李的女儿,虽说八皇女已经大了,不是那么好养得贴心的,但是这一对母女相处的也还是过的去。

“皇爷心里是爱重弟弟妹妹们。咱们姐妹也沾着光了,以后都要依靠皇爷呢。能在东六宫各得一个宫室,总好过去仁寿宫里挨挤。”

几人对仁寿宫都心有戚戚。听说仁寿宫还有位伺候过世宗的老人尚在,伺候过穆宗的也还有好几位活着,加上神宗的刘昭太妃等人在,她们能够在东六宫住的这么舒畅,都明白是因为天子的心里在意的是什么。

庄太妃对冯太妃说道:“七郎小,你还是回去看着点儿才好。不像他们几个都一道读书去了。”

傅太妃和王太妃也劝她回去,“这里有我们看着也就够了。小七郎可不能短了你守着的。”

宫里的孩子特别容易夭折,十个里面能活一半都是老天开眼、祖宗保佑了。冯太妃心里也挂念着七皇子,于是就站起来告辞。

“那我就回去看着七郎了。邵妹妹这儿就偏劳姐姐们了。”

朱由校回去养心殿就把刘时敏叫了过来。

“你去查查怎么回事。怎么今儿邵嫔发动了,太医反而不能进宫诊脉了。”

刘时敏应声而去。

王安悄悄跪倒在朱由校的御案前。

“皇爷,是奴婢不省事,几乎误了皇嗣。请皇爷责罚。”

“王安,朕知道你忠心。但是现在这内廷里没有皇后,千头万绪的杂事都要有人担起来。你若是忙不过来就让刘时敏给你帮帮手,或者你再提拔几个能力强、心思正的跟着你打下手。如果你实在不能周全,掌印和厂督你就要放手一头了。”

王安愧疚,皇爷不责罚他,反而把事情摊开了和他说。

“奴婢谢皇爷教导。司礼监的事情,奴婢移交给刘时敏可好?”

王安说这话是因为他养伤这段时间,刘时敏几乎把掌印太监的活都做了,且也做的不错。单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事情他做得来,要是把内廷这些事儿都管上,再加上东厂的,他觉得自己力有未逮。尤其是内廷最近的裁员,他忙得焦头烂额也没达到减员至千人的目标。

“可以。你只管东厂的一份活,可要把东厂管好了,不能再出任何纰漏。”

王安磕头,“奴婢一定会把东厂管好的。”

朱由校默默运气,他还以为王安会抛了内廷只做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呢。

“你东厂要留的人,让刘时敏帮你掌掌眼。他没管过内廷,你把内廷的门道多讲给他听听。以后你俩个一内一外担起事儿来,朕在这紫禁城也有了左膀右臂。”

王安感动得涕泪交加。

一边磕头一边表决心,“皇爷,奴婢,奴婢……”

“行了,你赶紧起来去洗洗,也别再称奴婢了。”

刘时敏回来的很快,顺着东六宫主事的庄太妃派去的、向尚宫拿出宫令牌的小宦官指认。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一串十来个、都在裁员之列尚宫的、内使监的作祟者都拎了出来。

朱由校听得刘时敏的汇报,心里恼火。紫禁城太监和宫女的总数加起来过了十万人,这么庞大的内廷人员,原因就是各监的监正都有十几个、甚至几十个伺候他们的小宦官,有品级的女官身边也往往是跟着十几个宫女子伺候。

这么舒服的地方,爬到各局的宫正等位置和做了监正的,当然不愿意出宫了。

而这次裁员的目的,就是要恢复洪武年间的六局一司的组成。

那一司就官正司,专管"戒令责罚"的特别所在。

“既然不愿意出宫,就都留下吧。依律送去官正司或者浣衣局。”

未时,内阁、六部七卿还有定国公、英国公聚集到了养心殿,继续上午的小朝会。

朱由校先给这些朝臣赐座,笑着对这些老大人说:“养心殿比文华殿好的地方,就是大家可以坐着议事。”

周嘉谟年龄最高,代表其他人抱拳说道:“谢陛下体恤老臣。”

孙如游待周嘉谟坐下,站起来说道:“陛下,明年的恩科有什么章程,礼部也要提早准备。”

朱由校皱眉想想,“辽东局势未定,朕是无心开恩科的。”

方从哲劝道:“虽然辽东局势紧张,但是伦才大典也是为朝廷储备未来宰辅,还是要长远计划。”

“君子六艺均考如何?”

朱由校一句话震翻了这些老大臣。果然是嘴上没毛、办事不牢,这是春闱啊。

韩爌提醒,“陛下,应考的举子通常会有三千人以上,甚至更多。”

“那就在礼部报名的时候先考射,十天半个月的报名时间,就是六千人也排的开考射艺了。”

“那‘御’怎么考?”

“考骑马呗。到禁军的校场跑几圈。拉不开弓、跑不了马的进士,怎么能够有带着一县一郡抗击贼匪和建奴的基本决心和能力。”

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啊。

方从哲则在心里哀叹,新君总有突发奇想,实在是比神宗更让人扛不住。老天啊,快来一个能做首辅的吧。他决定了明天就继续上折子,请天子起复那些能做首辅的、比自己资格老的如叶向高、何宗彦等人。

不能致仕也一定要退居次辅。可与朱家祖孙三代操心的够够的了。

英国公和定国公互相看看,相视而笑。想不到这少年天子内里居然是个尚武的性子。

英国公定睛仔细查看新君,发现这十来日的功夫,新君的气色好了一些,不再是苍白荏弱的、风一吹就飘的模样。

于是他在心里琢磨,是不是过几天先教他练套拳法,看一个月试试?

六部七卿谁也不吭声,朱由校后知后觉地发现,为何要不给朝臣坐着议事了——周嘉漠居然半眯着眼睛有打盹的倾向。

不仅是他,另几个七十岁左右的也显得精神萎靡。

实际是这些老臣不想与朱由校争辩。因为他们不想重蹈神宗与大臣怄气的覆辙。尤其是新君现在比神宗那时候还小几岁。

换句现代化就是新君处于青春期,逆反的年龄段。

而且少年心性输得起的时候居多。

争赢了新君,怕新君以后失去锐气;争不赢新君,那更可怕了——岂不是让新君以后不把他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了?!

“孙卿,”朱由校只好打破沉默,他想尽快结束恩科的话题。“恩科是一定要考六艺的。礼部可要在通知各州府前确定好六艺的考核内容,不然就算了吧。”

孙如游只好表态礼部再议,算是搁过了恩科之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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